1956年初,已在外交界服务了40年的国民党“驻美大使”顾维钧,在一再提出辞呈后,终获蒋介石首肯。
顾维钧这时已经年近古稀,面对日益稳固强大的新中国和日渐飘摇凋零的台湾政权,他知道已没有任何外交奇迹会发生,自己所做的任何努力都将无济于事。
顾维钧退休后先打算做三件事:疗养度假,以消除长期紧张工作带来的疲劳;写作和研究;开设事务所,提供法律咨询,解决生计问题。
他尚未着手做这三件事,台北便通知他,希望他竞选一个新的职位:联合国国际法院法官。顾维钧早年学习国际法,对此颇有兴趣,精力和履历都足以胜任。经过一番竞选,获得任命,于是走马上任到了荷兰,一干又是10年,1964年当选为副院长。直至1966年,他才正式告退。
顾维钧自16岁留学美国,到晚年定居纽约,一生中在国外的时间要比在国内多,用英语的时间比用中文的时间多,但他从来都以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为荣,旅美多年始终未加入美国籍。
越到晚年,他越思念故国家园。他每天的晚餐必吃中餐,特别想吃家乡上海嘉定的塌棵菜和罗汉菜。只要有上海来客,他都要问去过嘉定否。1983年,他的女儿顾菊珍回国观光,顾维钧再三嘱咐女儿一定要到家乡看看,并将他珍藏多年的明代“嘉定四先生”和民族义士侯峒曾、黄淳耀的墨迹带回,献给国家。
女儿回到美国后,把家乡的所见所闻告诉了父亲。顾维钧激动不已,把画册翻了又翻,看了又看,后来每逢思乡心切,便要翻看画册。他还给家乡写了一封信,感谢家乡对他的关心厚爱,盛赞故土发生的巨变。
97岁那年,他兴致勃勃地画了一张嘉定县城的地图,图中央是家乡高耸的古塔,下面写“孔庙”两字,又画东西大街,西端写“西门”两字,那就是他美丽的家乡,一个典型的江南古镇。他说着,画着,思绪如潮,不能自已。现在嘉定博物馆中,保存着顾维钧于1984年亲笔书赠的杜甫诗句: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。”
1972年,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,毛泽东便派章含之去纽约看望八旬高龄的顾维钧先生,邀请他回国看看。可惜时机未到,没有如愿。1985年顾以98岁高龄在纽约寓所逝世。
顾维钧经历了民国初期的军阀混战,经历了北洋政府的政局动荡,经历了北伐、抗日和内战,见证了两次世界大战。他做过中国驻美、英、法等大国的使节,还是派驻国际联盟和联合国的代表,又担任过北京政府的外交总长和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长,出席过两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著名的巴黎和会和旧金山和会。他的外交经验在国际上也是罕见的。
他退休后,应母校哥伦比亚大学之邀参加“中国口述历史计划”而完成的长达500万字的《顾维钧回忆录》已成为历史学家的案头必备。
对于他的逝世,美国《纽约时报》、《华盛顿邮报》和华文报纸都载文表示哀悼。
(《上海滩》2001年第1期 邢建榕文)